巴哈的六首大提琴无伴奏是每一位大提琴家渴望攀登与征服的高峰,均匀、平衡、组织、优雅、稳定,一把乐器,一个乐手,一个声部,彷佛将上帝造物的完美结构都揉合在一起,是乐曲中的黄金比例。大提琴演奏家马友友於2018年第三次录制巴哈的大提琴无伴奏时提到,即便这是四百多年前的音乐,这音乐之中有某种东西会让世界圆满……巴哈就像莎士比亚,倾注他所知的所有人性本质,悲剧、喜剧、愉悦、悲伤,并将他们呈现在我们面前。这丰富却又纯净的旋律,时常被影视作品使用,广为大众所知。而这套曲子所能承载的能量丰沛,可接受与包容的诠释也多变,一直以来多有各领域的创作者改编入舞︰冰上芭蕾、日本传统歌舞伎[注]、以及台湾观众熟知的林怀民《水月》与《花语》等。
▲当云门舞集与巴赫《无伴奏大提琴组曲》相遇,音乐清单已在Spotify上架。
在乐器仍是大提琴的前提下,《水月》与《花语》於音乐的选择虽是不同的演奏家、不同的段落(巴哈的大提琴无伴奏共有六组),却已然能呈现出两种独特的质地:水月的流动静谧与花语的跃动缤纷。这次云门舞集艺术总监郑宗龙虽然也是要挑战同一座宏伟高峰,却做了一个不一般的选择:清水靖晃的四把萨克斯风版本。保有原曲的核心旋律,多了管乐吹奏的吐纳与节奏,低音声部听来甚至还有蹲屈预备向上的弹性与重量感,让原本充满神性与圣光的大提琴无伴奏,有了人性更真实的呼吸。再加上在不同场域(如:矿坑跟宫殿)录音的质地,正好呼应新作《霞》里所试图传达的,人的各种内心状态於空间中碰撞与发散的概念。
协助《霞》的舞蹈构作陈品秀用「捏陶」来形容这段创作的历程:「过往的舞作可能会有暗场与断裂,但这次花了很大的力气做串接。一开始是分别做了ABCDE,但现在要串起来,可能A串B觉得不错,接着是很想要的C,但B串C就怪怪的,这时候就要回去重看并调整A串B,舞作的工作过程一直是这样……」更直白点形容,「就像炒菜的盐巴有时多一点点似乎就对了。」舞者的位置要摆在哪里?声音该从何处出来?舞者吃进去的是否就是编舞家所丢出来的?作为时刻陪伴《霞》的首位观众,陈品秀直言,「想要做什麽」与「为什麽这麽做」是他与郑宗龙最日常的对话,甚至要从编舞家的回答去判断他所讲的内容是不是等同於他所想的,偶尔还需要旁敲侧击,像是心理谘商般地探问深掘创作的想法。
感觉对了,并不代表音乐跟舞蹈从今以後便能手牵手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,两者间的磨合与试炼才正要开始:要互相吸引缠绕,还是相斥分开?要往同一个方向前进、还是渐行渐远却仍为对方映照?时间的分析理解(音乐的10秒有着固定的速度,舞蹈的10秒可能细切得或急或缓)、身体运用的核心差异(舞蹈家是用全身肌肉与地心引力工作,音乐家则有个不动的核心去稳定演奏),这种种根本上的分歧,对没有一个具体终点的艺术创作来说,有赖艺术家不停的探索,厘清创作想望,好决定要出多少力才能到达刚刚好的顶点。
「这感觉是你想要的吗?如果你想要的话可能要往哪个地方再多一些、再微调一点。」编舞家跟舞蹈构作像是在跳探戈,音乐与舞蹈更是彼此进退互补,两者间的对话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,只有相对的调整与比较,需要诚实的面对对方,虽然偶尔会咬到嘴唇踩到脚,偶尔会担心艺术家脱缰到另一片不认得的天空,但有时就让艺术家多飞一会儿,相信他想做的事情。这很不容易,却也是舞蹈创作迷人之处。
作者注:
《马友友的巴哈灵感》找来各领域的专家,以影像的方式诠释巴哈的六首大提琴无伴奏组曲,包含造景设计Julie Moir Messervy、编舞家Mark Morris、溜冰冠军Jayne Torvill 和 Christopher Dean与歌舞伎传奇演员坂东玉三郎等。
图片提供|云门基金会
演出资讯
2022 NTT-TIFA 云门舞集 郑宗龙《霞》
演出时间|
4/30(六)14:30、05/01(日)14:30
演出地点|
台中国家歌剧院 大剧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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